第16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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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5章
“大陽，我的孩子，你怎麽回來了啊，你快出去，這裏水大，你留在這裏會沒命的！”
程小小看到張大陽時，又驚又喜，可轉瞬就開始害怕，她跟幾個孩子都困在此處，不能再讓張大陽也陷入險地。
“你真是婦道人家，什麽都不懂，咱大陽可是軍人，他來這肯定是救我們來的！”
張清華喜出望外一直拉著旁邊的人說“這是我兒子大陽，他在部隊裏當兵的，有他在，我們就安全了！”
“大家抓緊時間，先築起一道人墻，將老人跟孩子先送出去，會游泳的跟我一起去救人！”
張大陽一聲令下，不怒自威，可是小區裏的一二樓基本上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殘。
在當時人人自危的情況下，沒人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支援去救助別人。
“你們如果不選擇合作，大家就都只能死在這裏！”
在張大陽身後，突然出現一個瘦弱的女孩，可是那雙堅定的眼神，無形中給人傳遞著力量。
“如果不想死，就聽大陽哥的話！”
張哆哆這話並非危言聳聽，一旦樓層坍塌，整棟樓就堵住了出口，要想成功突圍，只有團結起來別無他法。
“好，我願意加入”
“我也願意！”
“算我一個！”
隨後人群中越來越多的呼聲響起，張大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，他朝張哆哆感激地點了點頭，然後帶著大家先是築起一道人墻，將那些毫無自保能力的孩子跟老人家給成功送出去。
可即使已在第一時間展開救援，但仍有一些老人因體力不支而溺水而亡。
這座被稱作水中巴黎的漂亮小區，四面環水一面環山，在自然災害面前，水不在清澈，山也不再挺拔，孩子們的哭聲一波蓋過一波，地上也躺著不少屍體，原本的小洋樓倒頃刻坍塌成了一座廢墟。
滿目瘡痍，哀鴻遍野，悲天徹地！
“大陽哥，我們小區足足有九萬多人，根本就沒辦法將這些人轉移，依我看可以讓靠近山腳下的居民全部移到B或者A區，然後在門口築沙袋，阻止洪水蔓延！”
將九萬多人全部轉移，一來耗時耗力，二來縣城所設立的小據點根本就容納不了這麽多人，搬離不一定是最好的辦法。
“好，我也正有此意，哆哆，你留在這勘查情況，我去將D區的人疏離！”
“好，你註意安全！”張哆哆堅定地說道。
這場洪災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洪災，據不完全統計當時被困的有三十八萬人，而災情最嚴重的就算這座移民的小區，其次就是水壩周邊的居民，死亡人數高達一千五百多。
一個個數字背後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，是一個個悲愴的人生！
“不好了，D區有幾個老人家暈倒了！”
“我阿奶，阿奶......”
張哆哆像瘋了一樣什麽都顧不上直奔D區。
“哆哆，你冷靜點，你阿奶不再D區，你阿爹已經被我救出去了！”
“那我阿奶呢，你找到我阿奶了沒？”張哆哆急得快哭了，阿爹跟阿奶應該是在一起的，阿爹被救出去後，那阿奶呢，阿奶是不是也被救出去了呢？
“哆哆，我沒看到你阿奶，你家都被水浸透了，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阿奶，對不起哆哆，是我的錯兒！都是我的錯兒！”
看到如此絕望而悲傷的張哆哆，張大陽的心裏就像被撒下無數的玻璃碎片，紮的心臟異常疼痛。他多想抱一抱這個快碎了的女孩，安慰她鼓勵她。
可是現在他什麽都做不了，在他身後還有無數等待救助的人！
“我知道了，我自己去找阿奶！”
張哆哆與張大陽不同，王秀花是對她最重要的人，她沒辦法因旁人而不顧自己的阿奶，她一頭紮進人群中，在洪水泛濫處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喊著，“阿奶”
整個小區她都尋了一遍，可王秀花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，毫無蹤跡，問了不少人都說沒見過王秀花。
張哆哆無助地放聲大哭。
衣服被汙水浸濕，臉上頭上都是傷，糅雜著泥巴的頭發緊緊貼在頭皮上，手指頭都是血。
她蹲在廢墟之上，哭得嗓子都啞了。
“哆哆，你這孩子，你快上樓來，阿奶在六樓，你快上來啊！”
趙小惠住在A區的六樓，A區靠近廣場，又在小區中心地帶，算是塊風水寶地，前不臨河，後不靠山，目前算是受災較輕。
她在陽臺上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廢墟上，那個羸弱的小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張哆哆，她在六樓扯開嗓子傳遞信息。
可每一個字都被風吹走，被暴雨淹沒，被哭聲沖散。
那個女孩什麽都聽不見，依舊用那雙手在廢墟處摸索，木屑插進她的指甲縫中，手指頭被鮮血染紅，可是她顧不上，她只想找到她的阿奶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
“哆哆，快來搭把手，把你香花阿奶給救出去！”
張哆哆還沒回過神來，手臂就被人狠狠咬了一口，手臂處的血和著泥巴水一並流著。
條件反射似的將瘋癲的丁香花扛在肩上，半扛半拖將人給帶了出去，隨後又加入到救援的隊伍中來。
若是王秀花還活著，肯定希望她做一個勇敢正直的人，去救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，可若王秀花真的死於這場天災，她更要義無反顧去救人。
張哆哆不再沈溺於悲傷中，跟著救援人員將傷者一一送往門口，然後又折回小區。
她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，也沒吃過任何東西，甚至連水都不曾喝一口。
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戰役，等清場時看看能不能找到王秀花的屍身。
B區跟D區受困情況最為嚴重，在眾志成城下成功都將人數悉數救出，並送往安置區。
原本以為只要成功救出這兩個區域的人，事情就會順利很多，可沒想到原本快要放晴的天空，突然一擊悶雷，接著就是傾盆大雨。
小區裏已經沒有了食物供給，這些人自從搬到縣城來住，一應糧食都是靠買，大家都想吃新鮮的蔬菜，基本上沒人存糧，一旦沒有物資供給，生活就沒辦法繼續。
即使政府有物資撥放，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運輸進來，門口已經被山土堵住，人們出行困難。
“求求你們幫個忙，我幾個月大的孩子快要餓死了，家裏一點吃的都沒有了，求求你們幫個忙!”
“我媳婦快不行了，有沒有人幫忙？我媳婦懷孕六個月了，我們不想死在這兒。”
求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，可救援人員又太少，根本就救不過來。
“大家全體趴下，讓孕婦從我們身上過去，不然她跟胎兒都要困死在這裏。”
隨後只見無數士兵紛紛趴在地上，身體繃得又直又緊，讓孕婦從他們身上踩過，即使臉已全部埋入汙水中，也從不言苦說累。就這樣這都人橋成功運出一個個群眾。
而他們自己卻累得筋疲力竭。
“不行，所有人都要全部送到安置區，現在斷電斷水斷糧，不送出去的話，他們會沒法活的。”
“好，我們現在去A區，就差A區了。”
趙小惠所在的區域正是A區，曾以為這場災害很快就會結束，沒想到這整整還是個開始。
開始大家都沒想過水壩會被沖垮，以為就跟以前一樣開十天半個月的雨就會放晴，於是就去超市買點糧食果蔬，誰剛走到超市門口，洪水瞬間就沖到她的小腿肚，很快就沒過她的腰身，就在她打算折回時，看到王秀花就在門口，嘴裏一直喊著“哆哆”。
她雖與張強盛離婚，但從沒忘記過王秀花，也會隔三差五送點排骨蔬菜啥的過來看望老人家，外面下著暴雨，王秀花已經走入了泥水中，若是身邊沒人，說不定就要溺死在這。
趙小惠二話不說，沖上前把王秀花背著往家走。
就這樣將人給帶回了六樓。
前兩日並沒有斷水斷電，家裏也有點糧食，可到了第三天家裏什麽都沒有，她才開始慌了。
而在樓梯口全部都堆滿了人，滿地的廢墟，她根本就出不去，超市也被淹了，沒有任何事物。
在出事的那一刻，她想的是自己幾個孩子都沒回家，算是心裏莫大的安慰，直到看到張哆哆蹲在廢墟裏找人，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，她站在陽臺拼命大喊，可卻無濟於事。
“小惠啊，我的眼睛咋看不到了啊？是不是天黑了啊？哆哆呢，你看到哆哆了嗎？”
“阿娘，你別亂動啊，地上都是水，你就坐在沙發上別動，哆哆她沒事，她好好的，你放心哈！”
趙小惠溫柔地安慰著，其實她也很慌張，若是救援遲遲不到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，已經兩天沒吃過任何東西了。
“好，只要哆哆沒事就好，你讓我做啥我就做啥，我保證乖乖地不動！”
王秀花將身子縮成一團，全是都已濕透，全憑一口氣撐著。而這一口氣則是一定要見哆哆一面兒，哪怕是最後一面！
“阿娘，你還能走動嗎？你要能走的話，就慢慢往樓下走，我們現在來救你。”
張哆哆在樓下手作喇叭似的大喊，聲音雖弱，但趙小惠還是聽明白了。背著王秀花就開始下樓。
走著走著，突然樓梯斷裂，兩人摔了下去。
“阿娘......”
整棟樓毫無征兆地坍塌，讓人措手不及。張哆哆看著自己面前的廢墟，天空撕裂而洩的暴雨，也在宣洩著她的悲傷。
“哆哆，你別哭，阿娘沒事，你快看看阿奶，不知道她怎樣了”
廢墟之下，冒出一個腦袋，此時的趙小惠很是虛弱。
張大陽帶著大批士兵往這邊趕了過來，費了很大勁才把趙小惠給救出來，“快上擔架，腿不能動都是傷。”
“阿奶，快幫我找阿奶，我阿奶不見了！”
“哆哆，別慌，你起開，讓我們來！”
那時還沒有生命探測儀，大家開始將石塊磚頭挪開，耗費半個小時終於找到了王秀花。
人雖找到，卻已面目全非，身上都是血，手骨多處斷裂。
“阿奶，是我阿奶，阿奶......”
“哆哆，別看！別過來！”
“班長，人還有氣，我們要抓緊時間送醫院去！”
“好！”
張哆哆呆楞在原地，心臟似乎也停止了跳動，體內的血液也忘了循環，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，只是傻傻地看著王秀花被擡上擔架，她好像死了一遭，靈魂在外漂著，找不到方向，也感受不到疼痛。
有的是無極盡的空曠。
在自然災害面前，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。
“哆哆，阿奶她吉人自有天相，肯定會沒事的，你要相信醫生，要相信好人會有好報。”
“嗯！”她輕輕地嗯了一聲，便不再多言。
就在此時，洪水再次席卷而來，堵住了所有的出口，張哆哆身後的樓層又開始坍塌。
“哆哆，小心！”
張大陽奮不顧身將張哆哆抱在懷裏，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心愛的女孩，原來他的女孩這麽瘦這麽小，圈在懷裏都不敢太用力，怕一用力就將她給生生捏碎了。
同樣也是最後一次了吧？
坍塌的石柱狠狠撞擊在他的脊背，這個挺直了脊梁十來年的男人在這一刻都不曾彎下他的脊梁，重物將他砸地跪在地上，但他從未放開懷裏的女孩，“乖，別亂動，你要好好活著，知道嗎？”
“大陽哥，你堅持住，我現在去找人來救我們，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的！”
“哆哆，別離開我，就這樣陪我安靜待一會兒好嗎？我想跟你說說話。”
“你給我閉嘴，我去找人來救你，你要給我活著，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，活下去，親口跟我道歉，聽到嗎？”
“傻丫頭，已經來不及了，來不及了，哆哆，原諒我，那件事不是我故意想傷害你的，還有......還有，就是我喜......”
“大陽哥，你醒醒，你醒醒啊！”
那句“喜歡”，到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，隨著張大陽緊閉的雙眼一起埋葬，不過對張大陽而言，能在生命最後一刻還能守在自己喜歡的女孩身邊，這無疑是上蒼給他的最大恩賜。
從他入伍當兵的那一刻開始，他的生命就不再屬於他自己，他身後是人民，身前是國家，每次出任務時都會帶上裹屍袋，可這一次卻真正用上了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餘責任，他的責任完成了，可以放心離開了。
“大陽哥，你醒醒好不好？哆哆原諒你了，真的原諒你了！”
可是，不管張哆哆如何呼喚，張大陽再也沒有清醒過。
隨之有人沖了上來，將她推開，擡走了張大陽。
她跌坐在廢墟之上，看著面前的一幕幕，豆大的雨滴落在啪啪打在她的臉頰。
無力與絕望將她深深包裹著，終於她暈了下去。
這場天災持續了整整十五天，原本漂亮的“小城”，如今已是一片狼藉。
死亡人數十八人，其中包含張大陽以及張富財。
張大陽的死對張清華來說是最沈重的打擊，他抱著兒子的遺體遲遲不讓下葬，一直坐在靈堂泣不成聲。
仿若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，頭發也全白了。
而張大陽的喪事全權交由張朝陽來處理，現在的張朝陽已經能獨當一面，把喪事辦得井井有條。
政府給了一筆撫恤金，也賜予“烈士”的稱號，可即使如此，也依舊撫不平張清華夫婦心口上的傷。
相對而言，張富財的喪事就比較潦草，張朝陽對這個親生的阿爹恨意從沒減過。
就連靈牌都沒有人端。
在他心裏或許張清華才是他的親爹吧！
程小小想過去送人家一程，最後還是忍住了。
想起過去的種種荒唐事，此時此刻才流露出悔意。
張大陽就像是來贖罪的，他為了父母所犯的罪贖罪，也讓張清華他們深刻反省自己。
三天後，張哆哆從病床醒來，身上多處都是紗布跟膏藥，守在她身邊的是陸子辰。
陸子辰看上去十分疲勞，眼角布滿血絲。
“大陽哥呢？真的沒了嗎？”
“大陽哥他英勇犧牲了。”陸子辰哽咽道，他是從廢墟上找到張哆哆的，張大陽早就被人送到了醫院，可還是晚了一步。
張大陽的脊梁骨被砸得稀巴爛，能堅持那麽久也算是個醫學奇跡。
“那阿奶呢？還是阿爹跟阿娘怎麽樣了？”
“他們……他們……”
陸子宸斟酌著，不知該如何向張哆哆說明。
張強國是最早送出去的人，只是這皮外傷，修養調理數天就差不多了。
張強盛本來就一身毛病，又在水裏泡了那麽久，送到醫院時癲癇又發作，人雖然救了過來，可傷了神經，狀況時好時壞。
趙小慧身上多處骨頭斷裂，能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，可那張漂亮的臉蛋算是徹底毀了，留下一條十厘米長的傷疤。且腰骨斷損需要重新接骨，可當時的水平，保不準會落個終生殘疾。
最慘的莫過於王秀花，她年紀太大了，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。
“還活著是嗎？”
她不敢問，可她也清楚地知道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，只要活著就一切還有希望，不是嗎？
“嗯，都活著，只是情況不太樂觀！”
活著就好，活著就好！
張哆哆喃喃道，拔掉針管，下了床，“子宸哥，我覺得胸口好沈好痛，我想出去透透氣，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嗎？”
“好！”
陸子宸並沒有阻止，而是默默跟在張哆哆身後。
被暴雨侵占過的家園滿目瘡痍，即使太陽出來晴空萬裏，可當日的情形卻歷歷在目。
張大陽並沒有入葬烈士墓園，而是被張清華帶回了鄉下，葬在老墳山，按老一輩的話來說，這人吶到底是要落葉歸根的，老墳山是大家的根，丟了啥也不能丟了自己的根。
“哆哆啊，你身子還沒好，怎麽出院了？這裏又臟又亂，你快去旁邊吧，等下傷到你就不好了！”
災後重建家園是個難度很大的工程，之前的房子都要拆掉重建，還有水電等，那些傷得不重的人則幫助政府一起重建，很多人看到張哆哆都會主動跟她打招呼，畢竟那天要不是張哆哆，估計很多人都難以逃脫。
“富貴叔，你身子恢覆得如何了？還有富財叔他怎樣了？”
“你富財說他沒了！”
張富貴神色落寞，這個弟弟雖說一直都在給他找麻煩，可當人沒了後，還是會覺得痛心疾首。
“節哀！”
張哆哆又在外兜轉半日後這才重新回到醫院，重癥監護室外她虔誠跪地口中喃喃道，“求諸天神佛保佑我阿奶能平安脫險，我願意折十年陽壽！我願一心向佛，只要能讓阿奶活過來！”
她從不信鬼神，只相信自己，可這一刻當她虔誠下跪時，該有多麽無助與絕望才會寄托給神明。
“哆哆，你先起來，阿奶她肯定會醒過來的！”
陸子宸偷偷摸了一把眼淚，試圖將張哆哆拉起，卻被她給拒絕了。
“子宸哥，你就讓我跪著吧，只有這樣我心裏才舒服些。”
她這輩子最虧欠的人就是王秀花，從畢業後就一直在外上班，離家的次數越來越多，有時候幾個月都不回一次。
可是明明年邁的阿奶才是最需要人陪伴的。
她卻什麽都沒做！
還有她承諾過的大房子也還沒給阿奶買。
她有悔，有自責。
此時的她只希望王秀花能活著，只要活著，別說跪著，讓她用一命換一命都可。
“哆哆，我想把今年賺的錢全部捐出來，這樣能有利於災後重建，你覺得如何？”
“可是這樣的話，我們今年一年就白幹了，你可要想清楚！”
雖說張哆哆只是公司的投資顧問，但幾乎是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耗費在此，若是都捐出去，今年一年的辛苦也就白費了。
不過……作為一家小企業，也能提升社會影響力跟品牌知名度，可謂是有利有弊。
“我想清楚了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怎麽做了！”
張哆哆忙起身，轉身就回了病房，在本子上寫下方案，捐款是出於本心，可對這個剛起步的小公司來說提升知名度也迫在眉睫。
在公司呆了快一個月才出院，所有的結果都比預期要好很多。
張強盛雖有神經損傷，但只是間歇性的，趙小慧身上雖有多處骨折，好在骨頭已順利接上，只需等半年後拆石膏下鋼板。
王秀花臉上封了五針，腿部骨裂，但總算人還活著。
只要活著，就勝過一切。
同年張哆哆也將自己辛苦攢下來的三十萬全部捐贈於災後重建。
得知張哆哆一下捐出去這麽多錢後，那些人又開始作妖了。
“張哆哆，你說你是不是傻？你有那麽多錢就不能給我一點嗎？你看看我們在家都是過的什麽日子，每天都是剩飯剩菜，你倒好，存的錢都捐出去，這個捐款可不比送禮，送禮是有送有還的，捐款可是有去無回啊！你這孩子，真是氣死我了！”
張強盛氣得一直撫著胸口，那張嘴依舊不饒人。
“你不要說哆哆，哆哆這是在積德，積德好啊，將來有利於子孫後代。”
王秀花瞪著張強盛，不知道為何這幾天王秀花格外清醒，人也不糊塗了，看什麽也很明朗。
體力好像也恢覆了不少。
除了不能動，其他的一切正常，甚至比年輕時更有精氣神。
張哆哆則在一旁溫柔地給王秀花洗腳，她洗得很仔細，尤其是在碰到那根貼在腳板底的小腳趾時，更是輕柔。
在那個時代，女人都會裹腳，而王秀花的小腳趾頭就是裹腳直接斷裂現在都緊緊貼在腳板底。
好幾次，張哆哆會問王秀花疼不疼？
怎麽可能會不疼呢？只不過時間太久，已經不會疼了！
只是想起裹腳時的場景，不管過去多少年，王秀花依舊會偷偷抹眼淚。
她們是時代的見證者，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哀！
好在，現在日子好起來了。
就拿張哆哆開始，她不僅不用裹腳，還能讀書考大學，走出那座大山。
“積德積德，一天到晚都在積德，你們也不想想，那些缺德事做太多的人反而過得好好的，反而我們這種老實善良人，日子過得磕磕巴巴，還不太平。”
“我們能活下來就是萬幸，你看看那個張富財，他不就是缺德事做多了，這次死了都沒人發現，也沒個兒子端靈牌，多可憐啊！”
張富財的死對大家的震撼都挺大的，起初大家都以為張大陽會過去斷靈牌，結果這個孩子從頭到尾都在醫院照顧張清華，就連下葬那天都沒出現過。
不過這也無可厚非，畢竟張大陽可是張清華一手養大的，而張富財都沒養過。
是非對錯也只是別人議論的話題而已，對於張大陽來說問心無愧就行，旁的他也沒放在心上。
就像他小時候說的那樣，這輩子就只有一個阿爹，那就是張清華，至於張富財他從沒承認過。
這還是有兒子的人，最終落個如此下場，再看看張強國，孤家寡人一個，將來又會如何呢？
王秀花不禁為自己這個兒子擔心。
“唉，其實想想還是挺可憐的，沒個後人送終都不值啊，也不知道將來強國老了會不會有人送終！”
“阿奶，你忘了還有哆哆嘛，哆哆不會不管三伯的，在哆哆心裏三伯就跟自己的親阿爹一樣，哆哆不會不管他的！”
王秀花溫柔地摸了摸張哆哆的頭頂，還是這個小孫女讓她寬心，有她在自己什麽都不用操心了。
張哆哆拿了條幹毛巾給王秀花擦腳，看著滿臉是傷半身不遂的王秀花，張哆哆的眼眶濕潤了，她別過身去偷偷拭去眼淚，總有一種自己隨時會失去阿奶的悲痛感。
可是明明阿奶還活著，就坐在她面前。
生老病死人之常情，但誰又能做到坦然面對呢？
對於張哆哆來說，最害怕的莫過於有一天王秀花會離開她吧？
“哆哆啊，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啊？也不知道現在還發不發大水，你要不在家陪阿奶吧？”
王秀花小心翼翼地問，不管張哆哆做什麽，她從不過問，總是默默支持，以前讀書也是，現在上班也是。
每次早早起來給張哆哆做好早餐，讓她吃得飽飽地再出發，默默在家門口目送著。
這是第一次，想讓張哆哆留下來，哪怕是多留兩日也行。
“阿奶，不是我不想多陪你，實在是沒辦法，最近工作有點忙，我要是一直不回去，會被別人說的，等我忙過這陣子，保證會經常回來看你，你要乖乖在家呆著，每餐都要吃飯，知道吧？”
王秀花像是早就知道回答，可當那份期待落空時，眼裏的光也隨之散去。
她低下頭，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對張哆哆說道，“好吧，那你自己在外面要註意身體，這個錢是賺不完的，身體才最重要，這人要是沒個好身體，一切都是白搭！”
張哆哆撲進王秀花的懷裏，眼眶紅紅的，什麽話都說不出口。
如果可以，她多希望自己能一直陪在阿奶身邊，不用為生活奔波，像小時候那樣跟在阿奶身後，做個快樂的小孩。
可她現在是個大人，要想改變命運，只有出人頭地，只有賺足夠的錢。
很多東西，沒有辦法兼得。
回到公司，又將自己投身於事業中，每天起早摸黑忙著寫各種投資方案，一日三餐也沒法定時定點。
不過好在陸子宸每天都會送來各種零食。
“哆哆，你怎麽又沒按時吃飯，身體累垮了怎麽辦？”
陸子宸提著兩盒快餐走了進來，而此時的張哆哆早已累得筋疲力盡，趴在桌子上小憩。
初秋的風透著微涼，才趴沒一會兒身上就有了涼意
陸子宸脫下外套披在張哆哆身上，又很貼心地將辦公桌上的茶杯給她挪到一旁，默默地守在她身邊，待她睡醒已經是傍晚了。
張哆哆一臉驚訝，“子宸哥，你怎麽過來了？我是不是睡很久了？你放心，我的方案做好了，現在就拿給你！”
最近一直在忙各種方案，每天都很晚睡，誰知張哆哆剛站起來，就頭暈腦脹，整個人狠狠摔了下去。幸虧陸子宸眼疾手快將人攬進懷裏。
“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，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，先吃顆糖墊墊。”
張多多這些年不要命的工作，時常無法按時吃飯，這低血糖的毛病也因此而來，除此之外還常常發胃病，所以陸子宸一直隨身帶著糖，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用上。
“這不是有快餐嗎？我拿去後廚熱一下，我們湊合著吃吧！”
張哆哆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桌的快餐，正是陸子宸中午帶過來的。
現在是創業階段，不能浪費，也要節省開源。
“哆哆，這個飯放了一下午，現在不好吃了，我們出去吃好嗎？”
“幹嘛要出去吃啊，這飯也是你花錢買的，真沒事，就熱熱隨便吃兩口好了，等下還要做別的方案呢！”
還差十萬，就只差十萬了啊，再堅持一年，她就可以給阿奶買大房子，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能橫生枝節，等買了房子跟阿奶生活在一起後，她才會覺得自己有個家。
“哆哆，我們結婚吧！”
很多年前，陸子宸就想說這句話，可他太了解張哆哆，她不會讓任何人而影響自己，也不是舊社會那些依附男人而生存的女人，她有想法更有大局觀。
原本覺得不管用何種方式只要能默默陪在張哆哆身邊，他都心滿意足。
可今日看到張哆哆累得趴在辦公桌上的一幕，他的心都跟著生疼，他想好好照顧她，以丈夫的名義，許她一個家。
一個很溫暖又幸福的家，她可以繼續做自己的女王，繼續在喜歡的事情上發光發熱，無所顧忌！
“子宸哥，你怎麽突然說這個啊？我們不是說好了......”
話尚未說完，就被陸子宸用溫熱的唇給堵上，這一刻他等太久了，他不想等了，他們自小一起長大，一起讀書，一同畢業，如今又在一個城市工作，很小的時候他就計劃過兩人的未來。
他想給張哆哆一片不再下雨的天空。
她不用羨慕別人，也不用躲進衣櫃，更無需面對那些繁雜的人性。
他見過她最狼狽的過去，見過她咬破嘴唇也不發一言的倔強。也知道她是一個細膩又敏感之人，所以這麽多年他只是選擇默默地守護著她，多少次他想親口對她許下承諾，但他害怕被拒絕，更怕自己再也不能默然守護。
可是現在的他更害怕自己心愛的女孩越來越優秀，害怕心愛的人會被搶走。
此時內心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，一定要說出口，不然這麽優秀的女孩就會是別人的了。
張哆哆紅著臉推開陸子宸，“子宸哥，我們不是說好等我買了房子再談戀愛的嗎？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！”
其實在這個時代像陸子宸這麽優秀又有擔當的男人不多了，若是能一直留在這個世界，能嫁給這樣的男人應是很多女人的夢想吧？
可是張哆哆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的，她不敢去想以後的日子。
如果她真答應了陸子宸的求婚，到時候她離開，陸子宸一個人該怎麽辦？
“我知道，我只是怕你會突然離開我，哆哆，不管以後發生什麽，你都不要離開我行不？”
陸子宸不顧一切將張哆哆抱在懷裏，仿若下一秒他就要失去這個女孩，他的手勁很大，張哆哆掙紮好幾次都沒能掙開，索性就讓他抱著，像好好享受當下這一刻的安穩。
“我也不是不喜歡你，我只是怕自己有一天會突然離開你，到時候你要怎麽辦！”
“哆哆，未來的很多事情都存在不定性，說不定明天我就死了呢，我們人活著就應該珍惜當下，我們能在這個世界相遇，一定是註定了的緣分，我不奢求這緣分會有多久，但對我來說哪怕只有一天，我都想好好跟你在一起，想陪在你身邊！”
陸子宸這一番告白，讓張哆哆也為之動容。
是啊，未來有很多不定性，誰也不知意外與明天哪個會先來，既然如此為何不把握好當下呢？
“好，我知道了！”
張哆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，鄭重說出這幾個字。
陸子宸一臉不解，傻傻地楞在當場，“哆哆，你這是啥意思啊？”
看他那副呆傻的模樣，張哆哆笑了出來，“我說我肚子餓了，我們出去吃飯吧，我要吃最貴的海鮮，要吃最貴的哦！”
“好，好，好，我們現在就去吃！”
陸子宸將張哆哆抱了起來，樂得像個得到全世界的傻孩子，不過對於他來說，張哆哆不就是他的全世界嗎？
漢江的江邊到了深夜就有著濃到化不開的涼意，張哆哆與陸子宸手牽手在江邊散步，閃爍的霓虹燈照得這個世界都是五彩斑斕煞是好看。
“這麽冷的天，你為啥非要出來散步啊？回去睡覺不香嗎？”
看著站在自己身邊冷得瑟瑟發抖的陸子宸，張哆哆只覺好笑又好心疼。
“不，堅決不睡覺，我怕這是一場夢，夢醒了你就不在了，我不要睡覺，我要保持清醒。還有啊，萬一你明天早上醒來就後悔答應跟我結婚了，我要怎麽辦”
陸子宸把張哆哆身上披著的外套給她重新整理好，將她包裹得很嚴實，不讓一絲冷風透進來。
“我既然都答應你了，自然會履行承諾的，放心我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，會對你負責的！”
張哆哆輕輕拍了拍陸子宸的腦門，這孩子從小就長得好看，就連腦門都比別人生得好，一看就是個當老板的人。
以前的她只知道拼命賺錢，以為錢才是自己站在這個世界的資本跟底氣，現在有陸子宸陪在自己身邊，好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，她就這樣看著他的臉，好像自己也變得柔和起來了。
記得小時候，也就是張餘出生那天，她看著所有的人都圍在張餘身邊，一個勁兒誇這個小女娃長得多麽漂亮，多麽大氣，將來一定大有作為，而她則是窩在角落裏，眼裏含著淚，她一直都是活在塵埃中，除了阿奶沒有人喜歡她認可她。
自從這個家有了張餘，很多人就對她更是視而不見，就連一向偏愛她的阿奶也成日跟在張餘身後轉，那段時間她變得暴躁易怒，更讓人氣惱的是有次張強盛竟將她趕出門，就因為她給妹妹蒸的米糊太稀了。
那時她躲在阿奶的衣櫃裏死活不肯出來。
若不是陸子宸，她還不知要在那個破舊又狹小的空間待多久。
或許是從那一刻開始，陸子宸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她的生命中，這是僅次於阿奶的一束光啊！
“別拍別拍，等下拍傻成個傻子，你就有一個傻老公嘍！”
張哆哆“噗嗤”一笑，初秋的風雖涼，可兩顆心緊緊挨在一團時，就足以溫暖了一切。
“哆哆，你看現在我們倆也算是正式在一起了，我想這個周末去看看阿奶，我們親自將這個消息告訴阿奶，你覺得行嗎？我知道阿奶是你最重要的人，我們一起好好照顧阿奶，好不好？”
張哆哆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。
阿奶一向都很喜歡陸子宸，要是知道她真的跟陸子宸在一起了，肯定會很開心的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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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陽，我的孩子，你怎麽回來了啊，你快出去，這裏水大，你留在這裏會沒命的！”
程小小看到張大陽時，又驚又喜，可轉瞬就開始害怕，她跟幾個孩子都困在此處，不能再讓張大陽也陷入險地。
“你真是婦道人家，什麽都不懂，咱大陽可是軍人，他來這肯定是救我們來的！”
張清華喜出望外一直拉著旁邊的人說“這是我兒子大陽，他在部隊裏當兵的，有他在，我們就安全了！”
“大家抓緊時間，先築起一道人墻，將老人跟孩子先送出去，會游泳的跟我一起去救人！”
張大陽一聲令下，不怒自威，可是小區裏的一二樓基本上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殘。
在當時人人自危的情況下，沒人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支援去救助別人。
“你們如果不選擇合作，大家就都只能死在這裏！”
在張大陽身後，突然出現一個瘦弱的女孩，可是那雙堅定的眼神，無形中給人傳遞著力量。
“如果不想死，就聽大陽哥的話！”
張哆哆這話並非危言聳聽，一旦樓層坍塌，整棟樓就堵住了出口，要想成功突圍，只有團結起來別無他法。
“好，我願意加入”
“我也願意！”
“算我一個！”
隨後人群中越來越多的呼聲響起，張大陽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，他朝張哆哆感激地點了點頭，然後帶著大家先是築起一道人墻，將那些毫無自保能力的孩子跟老人家給成功送出去。
可即使已在第一時間展開救援，但仍有一些老人因體力不支而溺水而亡。
這座被稱作水中巴黎的漂亮小區，四面環水一面環山，在自然災害面前，水不在清澈，山也不再挺拔，孩子們的哭聲一波蓋過一波，地上也躺著不少屍體，原本的小洋樓倒頃刻坍塌成了一座廢墟。
滿目瘡痍，哀鴻遍野，悲天徹地！
“大陽哥，我們小區足足有九萬多人，根本就沒辦法將這些人轉移，依我看可以讓靠近山腳下的居民全部移到B或者A區，然後在門口築沙袋，阻止洪水蔓延！”
將九萬多人全部轉移，一來耗時耗力，二來縣城所設立的小據點根本就容納不了這麽多人，搬離不一定是最好的辦法。
“好，我也正有此意，哆哆，你留在這勘查情況，我去將D區的人疏離！”
“好，你註意安全！”張哆哆堅定地說道。
這場洪災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洪災，據不完全統計當時被困的有三十八萬人，而災情最嚴重的就算這座移民的小區，其次就是水壩周邊的居民，死亡人數高達一千五百多。
一個個數字背後是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，是一個個悲愴的人生！
“不好了，D區有幾個老人家暈倒了！”
“我阿奶，阿奶......”
張哆哆像瘋了一樣什麽都顧不上直奔D區。
“哆哆，你冷靜點，你阿奶不再D區，你阿爹已經被我救出去了！”
“那我阿奶呢，你找到我阿奶了沒？”張哆哆急得快哭了，阿爹跟阿奶應該是在一起的，阿爹被救出去後，那阿奶呢，阿奶是不是也被救出去了呢？
“哆哆，我沒看到你阿奶，你家都被水浸透了，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阿奶，對不起哆哆，是我的錯兒！都是我的錯兒！”
看到如此絕望而悲傷的張哆哆，張大陽的心裏就像被撒下無數的玻璃碎片，紮的心臟異常疼痛。他多想抱一抱這個快碎了的女孩，安慰她鼓勵她。
可是現在他什麽都做不了，在他身後還有無數等待救助的人！
“我知道了，我自己去找阿奶！”
張哆哆與張大陽不同，王秀花是對她最重要的人，她沒辦法因旁人而不顧自己的阿奶，她一頭紮進人群中，在洪水泛濫處一聲又一聲聲嘶力竭喊著，“阿奶”
整個小區她都尋了一遍，可王秀花就像在人間蒸發了一樣，毫無蹤跡，問了不少人都說沒見過王秀花。
張哆哆無助地放聲大哭。
衣服被汙水浸濕，臉上頭上都是傷，糅雜著泥巴的頭發緊緊貼在頭皮上，手指頭都是血。
她蹲在廢墟之上，哭得嗓子都啞了。
“哆哆，你這孩子，你快上樓來，阿奶在六樓，你快上來啊！”
趙小惠住在A區的六樓，A區靠近廣場，又在小區中心地帶，算是塊風水寶地，前不臨河，後不靠山，目前算是受災較輕。
她在陽臺上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廢墟上，那個羸弱的小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張哆哆，她在六樓扯開嗓子傳遞信息。
可每一個字都被風吹走，被暴雨淹沒，被哭聲沖散。
那個女孩什麽都聽不見，依舊用那雙手在廢墟處摸索，木屑插進她的指甲縫中，手指頭被鮮血染紅，可是她顧不上，她只想找到她的阿奶，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。
“哆哆，快來搭把手，把你香花阿奶給救出去！”
張哆哆還沒回過神來，手臂就被人狠狠咬了一口，手臂處的血和著泥巴水一並流著。
條件反射似的將瘋癲的丁香花扛在肩上，半扛半拖將人給帶了出去，隨後又加入到救援的隊伍中來。
若是王秀花還活著，肯定希望她做一個勇敢正直的人，去救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，可若王秀花真的死於這場天災，她更要義無反顧去救人。
張哆哆不再沈溺於悲傷中，跟著救援人員將傷者一一送往門口，然後又折回小區。
她已經一天一夜沒合過眼，也沒吃過任何東西，甚至連水都不曾喝一口。
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戰役，等清場時看看能不能找到王秀花的屍身。
B區跟D區受困情況最為嚴重，在眾志成城下成功都將人數悉數救出，並送往安置區。
原本以為只要成功救出這兩個區域的人，事情就會順利很多，可沒想到原本快要放晴的天空，突然一擊悶雷，接著就是傾盆大雨。
小區裏已經沒有了食物供給，這些人自從搬到縣城來住，一應糧食都是靠買，大家都想吃新鮮的蔬菜，基本上沒人存糧，一旦沒有物資供給，生活就沒辦法繼續。
即使政府有物資撥放，短時間內也沒有辦法運輸進來，門口已經被山土堵住，人們出行困難。
“求求你們幫個忙，我幾個月大的孩子快要餓死了，家裏一點吃的都沒有了，求求你們幫個忙!”
“我媳婦快不行了，有沒有人幫忙？我媳婦懷孕六個月了，我們不想死在這兒。”
求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，可救援人員又太少，根本就救不過來。
“大家全體趴下，讓孕婦從我們身上過去，不然她跟胎兒都要困死在這裏。”
隨後只見無數士兵紛紛趴在地上，身體繃得又直又緊，讓孕婦從他們身上踩過，即使臉已全部埋入汙水中，也從不言苦說累。就這樣這都人橋成功運出一個個群眾。
而他們自己卻累得筋疲力竭。
“不行，所有人都要全部送到安置區，現在斷電斷水斷糧，不送出去的話，他們會沒法活的。”
“好，我們現在去A區，就差A區了。”
趙小惠所在的區域正是A區，曾以為這場災害很快就會結束，沒想到這整整還是個開始。
開始大家都沒想過水壩會被沖垮，以為就跟以前一樣開十天半個月的雨就會放晴，於是就去超市買點糧食果蔬，誰剛走到超市門口，洪水瞬間就沖到她的小腿肚，很快就沒過她的腰身，就在她打算折回時，看到王秀花就在門口，嘴裏一直喊著“哆哆”。
她雖與張強盛離婚，但從沒忘記過王秀花，也會隔三差五送點排骨蔬菜啥的過來看望老人家，外面下著暴雨，王秀花已經走入了泥水中，若是身邊沒人，說不定就要溺死在這。
趙小惠二話不說，沖上前把王秀花背著往家走。
就這樣將人給帶回了六樓。
前兩日並沒有斷水斷電，家裏也有點糧食，可到了第三天家裏什麽都沒有，她才開始慌了。
而在樓梯口全部都堆滿了人，滿地的廢墟，她根本就出不去，超市也被淹了，沒有任何事物。
在出事的那一刻，她想的是自己幾個孩子都沒回家，算是心裏莫大的安慰，直到看到張哆哆蹲在廢墟裏找人，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，她站在陽臺拼命大喊，可卻無濟於事。
“小惠啊，我的眼睛咋看不到了啊？是不是天黑了啊？哆哆呢，你看到哆哆了嗎？”
“阿娘，你別亂動啊，地上都是水，你就坐在沙發上別動，哆哆她沒事，她好好的，你放心哈！”
趙小惠溫柔地安慰著，其實她也很慌張，若是救援遲遲不到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，已經兩天沒吃過任何東西了。
“好，只要哆哆沒事就好，你讓我做啥我就做啥，我保證乖乖地不動！”
王秀花將身子縮成一團，全是都已濕透，全憑一口氣撐著。而這一口氣則是一定要見哆哆一面兒，哪怕是最後一面！
“阿娘，你還能走動嗎？你要能走的話，就慢慢往樓下走，我們現在來救你。”
張哆哆在樓下手作喇叭似的大喊，聲音雖弱，但趙小惠還是聽明白了。背著王秀花就開始下樓。
走著走著，突然樓梯斷裂，兩人摔了下去。
“阿娘......”
整棟樓毫無征兆地坍塌，讓人措手不及。張哆哆看著自己面前的廢墟，天空撕裂而洩的暴雨，也在宣洩著她的悲傷。
“哆哆，你別哭，阿娘沒事，你快看看阿奶，不知道她怎樣了”
廢墟之下，冒出一個腦袋，此時的趙小惠很是虛弱。
張大陽帶著大批士兵往這邊趕了過來，費了很大勁才把趙小惠給救出來，“快上擔架，腿不能動都是傷。”
“阿奶，快幫我找阿奶，我阿奶不見了！”
“哆哆，別慌，你起開，讓我們來！”
那時還沒有生命探測儀，大家開始將石塊磚頭挪開，耗費半個小時終於找到了王秀花。
人雖找到，卻已面目全非，身上都是血，手骨多處斷裂。
“阿奶，是我阿奶，阿奶......”
“哆哆，別看！別過來！”
“班長，人還有氣，我們要抓緊時間送醫院去！”
“好！”
張哆哆呆楞在原地，心臟似乎也停止了跳動，體內的血液也忘了循環，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，只是傻傻地看著王秀花被擡上擔架，她好像死了一遭，靈魂在外漂著，找不到方向，也感受不到疼痛。
有的是無極盡的空曠。
在自然災害面前，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。
“哆哆，阿奶她吉人自有天相，肯定會沒事的，你要相信醫生，要相信好人會有好報。”
“嗯！”她輕輕地嗯了一聲，便不再多言。
就在此時，洪水再次席卷而來，堵住了所有的出口，張哆哆身後的樓層又開始坍塌。
“哆哆，小心！”
張大陽奮不顧身將張哆哆抱在懷裏，這是他第一次抱自己心愛的女孩，原來他的女孩這麽瘦這麽小，圈在懷裏都不敢太用力，怕一用力就將她給生生捏碎了。
同樣也是最後一次了吧？
坍塌的石柱狠狠撞擊在他的脊背，這個挺直了脊梁十來年的男人在這一刻都不曾彎下他的脊梁，重物將他砸地跪在地上，但他從未放開懷裏的女孩，“乖，別亂動，你要好好活著，知道嗎？”
“大陽哥，你堅持住，我現在去找人來救我們，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的！”
“哆哆，別離開我，就這樣陪我安靜待一會兒好嗎？我想跟你說說話。”
“你給我閉嘴，我去找人來救你，你要給我活著，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，活下去，親口跟我道歉，聽到嗎？”
“傻丫頭，已經來不及了，來不及了，哆哆，原諒我，那件事不是我故意想傷害你的，還有......還有，就是我喜......”
“大陽哥，你醒醒，你醒醒啊！”
那句“喜歡”，到最後還是沒能說出口，隨著張大陽緊閉的雙眼一起埋葬，不過對張大陽而言，能在生命最後一刻還能守在自己喜歡的女孩身邊，這無疑是上蒼給他的最大恩賜。
從他入伍當兵的那一刻開始，他的生命就不再屬於他自己，他身後是人民，身前是國家，每次出任務時都會帶上裹屍袋，可這一次卻真正用上了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任務餘責任，他的責任完成了，可以放心離開了。
“大陽哥，你醒醒好不好？哆哆原諒你了，真的原諒你了！”
可是，不管張哆哆如何呼喚，張大陽再也沒有清醒過。
隨之有人沖了上來，將她推開，擡走了張大陽。
她跌坐在廢墟之上，看著面前的一幕幕，豆大的雨滴落在啪啪打在她的臉頰。
無力與絕望將她深深包裹著，終於她暈了下去。
這場天災持續了整整十五天，原本漂亮的“小城”，如今已是一片狼藉。
死亡人數十八人，其中包含張大陽以及張富財。
張大陽的死對張清華來說是最沈重的打擊，他抱著兒子的遺體遲遲不讓下葬，一直坐在靈堂泣不成聲。
仿若一夜之間老了幾十歲，頭發也全白了。
而張大陽的喪事全權交由張朝陽來處理，現在的張朝陽已經能獨當一面，把喪事辦得井井有條。
政府給了一筆撫恤金，也賜予“烈士”的稱號，可即使如此，也依舊撫不平張清華夫婦心口上的傷。
相對而言，張富財的喪事就比較潦草，張朝陽對這個親生的阿爹恨意從沒減過。
就連靈牌都沒有人端。
在他心裏或許張清華才是他的親爹吧！
程小小想過去送人家一程，最後還是忍住了。
想起過去的種種荒唐事，此時此刻才流露出悔意。
張大陽就像是來贖罪的，他為了父母所犯的罪贖罪，也讓張清華他們深刻反省自己。
三天後，張哆哆從病床醒來，身上多處都是紗布跟膏藥，守在她身邊的是陸子辰。
陸子辰看上去十分疲勞，眼角布滿血絲。
“大陽哥呢？真的沒了嗎？”
“大陽哥他英勇犧牲了。”陸子辰哽咽道，他是從廢墟上找到張哆哆的，張大陽早就被人送到了醫院，可還是晚了一步。
張大陽的脊梁骨被砸得稀巴爛，能堅持那麽久也算是個醫學奇跡。
“那阿奶呢？還是阿爹跟阿娘怎麽樣了？”
“他們……他們……”
陸子宸斟酌著，不知該如何向張哆哆說明。
張強國是最早送出去的人，只是這皮外傷，修養調理數天就差不多了。
張強盛本來就一身毛病，又在水裏泡了那麽久，送到醫院時癲癇又發作，人雖然救了過來，可傷了神經，狀況時好時壞。
趙小慧身上多處骨頭斷裂，能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，可那張漂亮的臉蛋算是徹底毀了，留下一條十厘米長的傷疤。且腰骨斷損需要重新接骨，可當時的水平，保不準會落個終生殘疾。
最慘的莫過於王秀花，她年紀太大了，現在還在重癥監護室。
“還活著是嗎？”
她不敢問，可她也清楚地知道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，只要活著就一切還有希望，不是嗎？
“嗯，都活著，只是情況不太樂觀！”
活著就好，活著就好！
張哆哆喃喃道，拔掉針管，下了床，“子宸哥，我覺得胸口好沈好痛，我想出去透透氣，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嗎？”
“好！”
陸子宸並沒有阻止，而是默默跟在張哆哆身後。
被暴雨侵占過的家園滿目瘡痍，即使太陽出來晴空萬裏，可當日的情形卻歷歷在目。
張大陽並沒有入葬烈士墓園，而是被張清華帶回了鄉下，葬在老墳山，按老一輩的話來說，這人吶到底是要落葉歸根的，老墳山是大家的根，丟了啥也不能丟了自己的根。
“哆哆啊，你身子還沒好，怎麽出院了？這裏又臟又亂，你快去旁邊吧，等下傷到你就不好了！”
災後重建家園是個難度很大的工程，之前的房子都要拆掉重建，還有水電等，那些傷得不重的人則幫助政府一起重建，很多人看到張哆哆都會主動跟她打招呼，畢竟那天要不是張哆哆，估計很多人都難以逃脫。
“富貴叔，你身子恢覆得如何了？還有富財叔他怎樣了？”
“你富財說他沒了！”
張富貴神色落寞，這個弟弟雖說一直都在給他找麻煩，可當人沒了後，還是會覺得痛心疾首。
“節哀！”
張哆哆又在外兜轉半日後這才重新回到醫院，重癥監護室外她虔誠跪地口中喃喃道，“求諸天神佛保佑我阿奶能平安脫險，我願意折十年陽壽！我願一心向佛，只要能讓阿奶活過來！”
她從不信鬼神，只相信自己，可這一刻當她虔誠下跪時，該有多麽無助與絕望才會寄托給神明。
“哆哆，你先起來，阿奶她肯定會醒過來的！”
陸子宸偷偷摸了一把眼淚，試圖將張哆哆拉起，卻被她給拒絕了。
“子宸哥，你就讓我跪著吧，只有這樣我心裏才舒服些。”
她這輩子最虧欠的人就是王秀花，從畢業後就一直在外上班，離家的次數越來越多，有時候幾個月都不回一次。
可是明明年邁的阿奶才是最需要人陪伴的。
她卻什麽都沒做！
還有她承諾過的大房子也還沒給阿奶買。
她有悔，有自責。
此時的她只希望王秀花能活著，只要活著，別說跪著，讓她用一命換一命都可。
“哆哆，我想把今年賺的錢全部捐出來，這樣能有利於災後重建，你覺得如何？”
“可是這樣的話，我們今年一年就白幹了，你可要想清楚！”
雖說張哆哆只是公司的投資顧問，但幾乎是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都耗費在此，若是都捐出去，今年一年的辛苦也就白費了。
不過……作為一家小企業，也能提升社會影響力跟品牌知名度，可謂是有利有弊。
“我想清楚了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怎麽做了！”
張哆哆忙起身，轉身就回了病房，在本子上寫下方案，捐款是出於本心，可對這個剛起步的小公司來說提升知名度也迫在眉睫。
在公司呆了快一個月才出院，所有的結果都比預期要好很多。
張強盛雖有神經損傷，但只是間歇性的，趙小慧身上雖有多處骨折，好在骨頭已順利接上，只需等半年後拆石膏下鋼板。
王秀花臉上封了五針，腿部骨裂，但總算人還活著。
只要活著，就勝過一切。
同年張哆哆也將自己辛苦攢下來的三十萬全部捐贈於災後重建。
得知張哆哆一下捐出去這麽多錢後，那些人又開始作妖了。
“張哆哆，你說你是不是傻？你有那麽多錢就不能給我一點嗎？你看看我們在家都是過的什麽日子，每天都是剩飯剩菜，你倒好，存的錢都捐出去，這個捐款可不比送禮，送禮是有送有還的，捐款可是有去無回啊！你這孩子，真是氣死我了！”
張強盛氣得一直撫著胸口，那張嘴依舊不饒人。
“你不要說哆哆，哆哆這是在積德，積德好啊，將來有利於子孫後代。”
王秀花瞪著張強盛，不知道為何這幾天王秀花格外清醒，人也不糊塗了，看什麽也很明朗。
體力好像也恢覆了不少。
除了不能動，其他的一切正常，甚至比年輕時更有精氣神。
張哆哆則在一旁溫柔地給王秀花洗腳，她洗得很仔細，尤其是在碰到那根貼在腳板底的小腳趾時，更是輕柔。
在那個時代，女人都會裹腳，而王秀花的小腳趾頭就是裹腳直接斷裂現在都緊緊貼在腳板底。
好幾次，張哆哆會問王秀花疼不疼？
怎麽可能會不疼呢？只不過時間太久，已經不會疼了！
只是想起裹腳時的場景，不管過去多少年，王秀花依舊會偷偷抹眼淚。
她們是時代的見證者，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哀！
好在，現在日子好起來了。
就拿張哆哆開始，她不僅不用裹腳，還能讀書考大學，走出那座大山。
“積德積德，一天到晚都在積德，你們也不想想，那些缺德事做太多的人反而過得好好的，反而我們這種老實善良人，日子過得磕磕巴巴，還不太平。”
“我們能活下來就是萬幸，你看看那個張富財，他不就是缺德事做多了，這次死了都沒人發現，也沒個兒子端靈牌，多可憐啊！”
張富財的死對大家的震撼都挺大的，起初大家都以為張大陽會過去斷靈牌，結果這個孩子從頭到尾都在醫院照顧張清華，就連下葬那天都沒出現過。
不過這也無可厚非，畢竟張大陽可是張清華一手養大的，而張富財都沒養過。
是非對錯也只是別人議論的話題而已，對於張大陽來說問心無愧就行，旁的他也沒放在心上。
就像他小時候說的那樣，這輩子就只有一個阿爹，那就是張清華，至於張富財他從沒承認過。
這還是有兒子的人，最終落個如此下場，再看看張強國，孤家寡人一個，將來又會如何呢？
王秀花不禁為自己這個兒子擔心。
“唉，其實想想還是挺可憐的，沒個後人送終都不值啊，也不知道將來強國老了會不會有人送終！”
“阿奶，你忘了還有哆哆嘛，哆哆不會不管三伯的，在哆哆心裏三伯就跟自己的親阿爹一樣，哆哆不會不管他的！”
王秀花溫柔地摸了摸張哆哆的頭頂，還是這個小孫女讓她寬心，有她在自己什麽都不用操心了。
張哆哆拿了條幹毛巾給王秀花擦腳，看著滿臉是傷半身不遂的王秀花，張哆哆的眼眶濕潤了，她別過身去偷偷拭去眼淚，總有一種自己隨時會失去阿奶的悲痛感。
可是明明阿奶還活著，就坐在她面前。
生老病死人之常情，但誰又能做到坦然面對呢？
對於張哆哆來說，最害怕的莫過於有一天王秀花會離開她吧？
“哆哆啊，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啊？也不知道現在還發不發大水，你要不在家陪阿奶吧？”
王秀花小心翼翼地問，不管張哆哆做什麽，她從不過問，總是默默支持，以前讀書也是，現在上班也是。
每次早早起來給張哆哆做好早餐，讓她吃得飽飽地再出發，默默在家門口目送著。
這是第一次，想讓張哆哆留下來，哪怕是多留兩日也行。
“阿奶，不是我不想多陪你，實在是沒辦法，最近工作有點忙，我要是一直不回去，會被別人說的，等我忙過這陣子，保證會經常回來看你，你要乖乖在家呆著，每餐都要吃飯，知道吧？”
王秀花像是早就知道回答，可當那份期待落空時，眼裏的光也隨之散去。
她低下頭，輕輕“嗯”了一聲，對張哆哆說道，“好吧，那你自己在外面要註意身體，這個錢是賺不完的，身體才最重要，這人要是沒個好身體，一切都是白搭！”
張哆哆撲進王秀花的懷裏，眼眶紅紅的，什麽話都說不出口。
如果可以，她多希望自己能一直陪在阿奶身邊，不用為生活奔波，像小時候那樣跟在阿奶身後，做個快樂的小孩。
可她現在是個大人，要想改變命運，只有出人頭地，只有賺足夠的錢。
很多東西，沒有辦法兼得。
回到公司，又將自己投身於事業中，每天起早摸黑忙著寫各種投資方案，一日三餐也沒法定時定點。
不過好在陸子宸每天都會送來各種零食。
“哆哆，你怎麽又沒按時吃飯，身體累垮了怎麽辦？”
陸子宸提著兩盒快餐走了進來，而此時的張哆哆早已累得筋疲力盡，趴在桌子上小憩。
初秋的風透著微涼，才趴沒一會兒身上就有了涼意
陸子宸脫下外套披在張哆哆身上，又很貼心地將辦公桌上的茶杯給她挪到一旁，默默地守在她身邊，待她睡醒已經是傍晚了。
張哆哆一臉驚訝，“子宸哥，你怎麽過來了？我是不是睡很久了？你放心，我的方案做好了，現在就拿給你！”
最近一直在忙各種方案，每天都很晚睡，誰知張哆哆剛站起來，就頭暈腦脹，整個人狠狠摔了下去。幸虧陸子宸眼疾手快將人攬進懷裏。
“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，我帶你出去吃點東西，先吃顆糖墊墊。”
張多多這些年不要命的工作，時常無法按時吃飯，這低血糖的毛病也因此而來，除此之外還常常發胃病，所以陸子宸一直隨身帶著糖，保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用上。
“這不是有快餐嗎？我拿去後廚熱一下，我們湊合著吃吧！”
張哆哆一眼就看到桌子上放桌的快餐，正是陸子宸中午帶過來的。
現在是創業階段，不能浪費，也要節省開源。
“哆哆，這個飯放了一下午，現在不好吃了，我們出去吃好嗎？”
“幹嘛要出去吃啊，這飯也是你花錢買的，真沒事，就熱熱隨便吃兩口好了，等下還要做別的方案呢！”
還差十萬，就只差十萬了啊，再堅持一年，她就可以給阿奶買大房子，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能橫生枝節，等買了房子跟阿奶生活在一起後，她才會覺得自己有個家。
“哆哆，我們結婚吧！”
很多年前，陸子宸就想說這句話，可他太了解張哆哆，她不會讓任何人而影響自己，也不是舊社會那些依附男人而生存的女人，她有想法更有大局觀。
原本覺得不管用何種方式只要能默默陪在張哆哆身邊，他都心滿意足。
可今日看到張哆哆累得趴在辦公桌上的一幕，他的心都跟著生疼，他想好好照顧她，以丈夫的名義，許她一個家。
一個很溫暖又幸福的家，她可以繼續做自己的女王，繼續在喜歡的事情上發光發熱，無所顧忌！
“子宸哥，你怎麽突然說這個啊？我們不是說好了......”
話尚未說完，就被陸子宸用溫熱的唇給堵上，這一刻他等太久了，他不想等了，他們自小一起長大，一起讀書，一同畢業，如今又在一個城市工作，很小的時候他就計劃過兩人的未來。
他想給張哆哆一片不再下雨的天空。
她不用羨慕別人，也不用躲進衣櫃，更無需面對那些繁雜的人性。
他見過她最狼狽的過去，見過她咬破嘴唇也不發一言的倔強。也知道她是一個細膩又敏感之人，所以這麽多年他只是選擇默默地守護著她，多少次他想親口對她許下承諾，但他害怕被拒絕，更怕自己再也不能默然守護。
可是現在的他更害怕自己心愛的女孩越來越優秀，害怕心愛的人會被搶走。
此時內心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，一定要說出口，不然這麽優秀的女孩就會是別人的了。
張哆哆紅著臉推開陸子宸，“子宸哥，我們不是說好等我買了房子再談戀愛的嗎？你怎麽能說話不算話呢！”
其實在這個時代像陸子宸這麽優秀又有擔當的男人不多了，若是能一直留在這個世界，能嫁給這樣的男人應是很多女人的夢想吧？
可是張哆哆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的，她不敢去想以後的日子。
如果她真答應了陸子宸的求婚，到時候她離開，陸子宸一個人該怎麽辦？
“我知道，我只是怕你會突然離開我，哆哆，不管以後發生什麽，你都不要離開我行不？”
陸子宸不顧一切將張哆哆抱在懷裏，仿若下一秒他就要失去這個女孩，他的手勁很大，張哆哆掙紮好幾次都沒能掙開，索性就讓他抱著，像好好享受當下這一刻的安穩。
“我也不是不喜歡你，我只是怕自己有一天會突然離開你，到時候你要怎麽辦！”
“哆哆，未來的很多事情都存在不定性，說不定明天我就死了呢，我們人活著就應該珍惜當下，我們能在這個世界相遇，一定是註定了的緣分，我不奢求這緣分會有多久，但對我來說哪怕只有一天，我都想好好跟你在一起，想陪在你身邊！”
陸子宸這一番告白，讓張哆哆也為之動容。
是啊，未來有很多不定性，誰也不知意外與明天哪個會先來，既然如此為何不把握好當下呢？
“好，我知道了！”
張哆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，鄭重說出這幾個字。
陸子宸一臉不解，傻傻地楞在當場，“哆哆，你這是啥意思啊？”
看他那副呆傻的模樣，張哆哆笑了出來，“我說我肚子餓了，我們出去吃飯吧，我要吃最貴的海鮮，要吃最貴的哦！”
“好，好，好，我們現在就去吃！”
陸子宸將張哆哆抱了起來，樂得像個得到全世界的傻孩子，不過對於他來說，張哆哆不就是他的全世界嗎？
漢江的江邊到了深夜就有著濃到化不開的涼意，張哆哆與陸子宸手牽手在江邊散步，閃爍的霓虹燈照得這個世界都是五彩斑斕煞是好看。
“這麽冷的天，你為啥非要出來散步啊？回去睡覺不香嗎？”
看著站在自己身邊冷得瑟瑟發抖的陸子宸，張哆哆只覺好笑又好心疼。
“不，堅決不睡覺，我怕這是一場夢，夢醒了你就不在了，我不要睡覺，我要保持清醒。還有啊，萬一你明天早上醒來就後悔答應跟我結婚了，我要怎麽辦”
陸子宸把張哆哆身上披著的外套給她重新整理好，將她包裹得很嚴實，不讓一絲冷風透進來。
“我既然都答應你了，自然會履行承諾的，放心我不是個始亂終棄的人，會對你負責的！”
張哆哆輕輕拍了拍陸子宸的腦門，這孩子從小就長得好看，就連腦門都比別人生得好，一看就是個當老板的人。
以前的她只知道拼命賺錢，以為錢才是自己站在這個世界的資本跟底氣，現在有陸子宸陪在自己身邊，好像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，她就這樣看著他的臉，好像自己也變得柔和起來了。
記得小時候，也就是張餘出生那天，她看著所有的人都圍在張餘身邊，一個勁兒誇這個小女娃長得多麽漂亮，多麽大氣，將來一定大有作為，而她則是窩在角落裏，眼裏含著淚，她一直都是活在塵埃中，除了阿奶沒有人喜歡她認可她。
自從這個家有了張餘，很多人就對她更是視而不見，就連一向偏愛她的阿奶也成日跟在張餘身後轉，那段時間她變得暴躁易怒，更讓人氣惱的是有次張強盛竟將她趕出門，就因為她給妹妹蒸的米糊太稀了。
那時她躲在阿奶的衣櫃裏死活不肯出來。
若不是陸子宸，她還不知要在那個破舊又狹小的空間待多久。
或許是從那一刻開始，陸子宸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她的生命中，這是僅次於阿奶的一束光啊！
“別拍別拍，等下拍傻成個傻子，你就有一個傻老公嘍！”
張哆哆“噗嗤”一笑，初秋的風雖涼，可兩顆心緊緊挨在一團時，就足以溫暖了一切。
“哆哆，你看現在我們倆也算是正式在一起了，我想這個周末去看看阿奶，我們親自將這個消息告訴阿奶，你覺得行嗎？我知道阿奶是你最重要的人，我們一起好好照顧阿奶，好不好？”
張哆哆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點了點頭。
阿奶一向都很喜歡陸子宸，要是知道她真的跟陸子宸在一起了，肯定會很開心的吧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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